在整个“红岩”故事中出现的几个叛徒中,蒲华辅的年龄最大,党龄最长,党内职务最高。他的叛变经历类似涂孝文,也属于“先软后硬型”。他被捕叛变后,交出了川西地下党组织,特务在成都等地逮捕了数十名地下党员,其中韩子重、齐亮、马秀英、张学云、韩秉炀等被送押重庆并杀害。
蒲华辅被捕,是由于刘国定和冉益智共同出卖而造成的。刘国定叛变不久,就向特务交代认识川康特委负责人,外号叫“郑眼镜”,住在成都,但不知道“郑眼镜”的真实姓名和住址。“郑眼镜”蒲华辅在成都叛变后被押到重庆。据难友们观察,他后来“逐渐镇静”,没有再进一步出卖组织,而且还拒绝了徐远举让他参加特务组织的要求。
蒲华辅是罗广斌《红岩》中的“甫志高”的主要原型人物之一。其实,蒲华辅是个非常复杂的人,他与其他叛徒还有所不同,相对而言,他是属于党内的知识分子那一类人,他们在投身革命时或者在革命工作中,一直充满激情和理想,而且蒲还是个理论方面很有专长的人。他的个人生活上也有很浓重的知识分子色彩,清高、自命不凡,遇事头脑易发热。一方面在残酷的敌我斗争中容易被激发革命热情,另一方面真碰上敌人严刑拷打时又经受不住皮肉之苦,而当他“痛定思过”后,又表现出坚强不屈的精神来。他与家人一起被关在白公馆十个多月中,受到其他地下党人的影响,后来一直没有向敌人屈膝投降。不过,他总是以“党的高级干部”和有知识、有修养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难怪大家都看不惯他。
1949年10月28日,蒲华辅和涂孝文与陈然、王朴等一起被押到大坪刑场公开枪杀。在赴刑场的整个过程中,据目击群众讲,蒲华辅与其他烈士的英勇慷慨就义没有什么不同,表现得“非常共产党”。
李文祥,“红岩”中另一个与所有叛徒表现很不一样的叛徒。这个生于1919年1939年入党的“老革命”,被捕前任中共重庆市工委城区区委书记,主要负责地下党农村武装工作的联络、干部输送、人员转移及武器药品购置等,据说是个骨头很硬的“地下老武装”。他是被刘国定出卖的,于1948年4月22日和他的太太一起被敌人抓捕。被捕之初的李文祥,饱受重刑,几度晕死过去,但他没有背叛党。他与特务们采取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应对策略:说远不说近,说大不说小,说死不说活,说上不说下,说虚不说实。特务们因此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收获。而徐远举等特务分子对被捕后的共产党员判断其是否“投诚”,基本上有两个硬指标:一是有没有交出所掌握的地下党组织系统,二是加不加入他们的特务组织,参不参加特务活动。故对李文祥一番审讯后,特务们认为李文祥“不老实”,属于重案犯。但特务在审案时,发现李文祥对太太的感情很深,因此特务们就把李文祥作为重犯关押在白公馆,将他的太太关押在渣滓洞,而不像白公馆的一些囚犯那样夫妇同押一处。
就在同时,特务们则正按计划一步一步地“引导”李文祥。每次提出李文祥审案时,都特地把李文祥从白公馆提到渣滓洞去,且都要有意,或看似无意而实为有意地安排李文祥与他太太见面。所以,一次审讯案,能让李文祥对太太的思念之情增加十分。与太太见面时,李文祥都会痛哭一场。李文祥的太太也是个地下党员,但没有对特务承认身份,看到李文祥这样痛苦,反过来不断鼓励和劝说丈夫,要他坚持住!但李文祥的感情和精神状态越到后来越处于崩溃的边缘。每每痛哭过后,他就会想:“我这样苦熬到底是为什么?为了革命胜利?革命确实快要胜利了,但真到了胜利之日,我还活着吗?为了党?我已经为党不辞辛劳、不计报酬工作了这么多年,我得到了什么?为了天下人的幸福?古人说‘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我如果死了,连太太的幸福都不能给,我还能给天下人什么?”陈然为了挽救李文祥,甚至对他说:“你要是去向敌人‘自首’,我就跳楼自杀!”可李文祥却这样回答:“几个叛徒不会影响中国革命胜利。”终于,一次审案后特务威胁说这是最后一次与他太太见面,李文祥感觉天都塌了,他再也不敢想象自己就这么完了,他再也不能忍受不能与太太相见的痛苦。入狱八个多月、在特务的鞭子与老虎凳上没有背叛,却由于忍受不了牢狱之苦和对前途产生动摇的李文祥,于1948年12月14日,趁放风的机会跑到特务办公室,主动要求“坦白情况”。几天后,他向特务递交了一份《关于策反计划的报告》和一份《悔过书》,表示自己愿意交出组织,愿意参加特务工作。他向特务出卖了何柏梁、程谦谋等16名共产党员的情况。李文祥叛变了!
叛徒自有叛徒的嘴脸。跟其他叛徒一样,李文祥后来也为自己的叛变行为找了如下理由:
一、我是被人出卖的,是一个受害者,但我还是在狱中坚持了8个月,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那些跟我有关系的地下党员按规定早都应该转移走了,我把他们供出来,特务是抓不到他们的,如果还不走,他们被抓了是不能怪我的。二、我为党的事业、为党的工作苦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胜利了,我如果不屈服,是看不到这个胜利的,这样的人生太惨了,而且比我重要的干部都叛变了,这说明重庆的组织已经完蛋了。就算不叛变能活下来,今后党还认不认我们?现在二处徐处长给我的选择是这样的尖锐:要么为他们工作,要么枪毙!我死了对革命没有帮助,参加特务工作,也绝不会影响胜利的到来,我已经没有政治前途。只能为个人来打算了。三、我太太的身体太坏,这样下去一定会拖死在牢里的,为她着想,我也只有选择为二处工作。
李文祥叛变后,参加特务组织被委任为上尉,带着特务四处抓捕地下党员。由李文祥出卖的何柏梁、程谦谋、伍大全等地下党员被捕牺牲。重庆解放后,李文祥做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先后参加过征粮、教书等工作。但党组织和新的人民政府并没有放过这位给革命造成巨大损失的叛徒,公安机关于1950年将其逮捕归案。1951年,重庆市人民法院判处李文祥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与刘国定、冉益智、李忠良等叛徒一起押赴刑场执行了枪决。在整个“红岩”故事中,由于叛徒的出卖,重庆地下党组织遭到极大的破坏,一度组织基本上处于瘫痪状态,前后有133人被捕,其中,重庆城区被捕的67人,上下川东41人,川康17人,上海、南京8人。133人中,被敌人杀害的有58人,下落不明(大多为秘密杀害)的38人,释放和“11·27”大屠杀脱险的25人,自首变节后仍被敌人杀害的4人(如蒲华辅、涂孝文等),叛变后参加特务组织的8人。
在短时间内,一个重要城市的组织遭到如此严重的破坏,以及有那么多共产党员先后被敌人逮捕和屠杀,这在中共建党史上也是极其罕见的。“红岩”故事之所以能够深入人心,让我们党内很多同志深深地铭记,与这样惨痛的教训有直接关系。